东华,
前几日无端心生愤恨,许是愁肠满腹,不得舒解。
夏雨秋风冬雪春,世事无常尘归尘。
谁当夜半抚玉枕,月只洒向离别人。
我将这诗题为《月尘思》,可好?
妻,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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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
究竟何时能够收到回音,你是否平安无恙?千里之外我又要如何助你护你,只求上苍让我知晓,不论代价为何,我只要你平安,我已千万次祈求上苍,如今我也祈求你,求你平安。
妻,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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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渐渐有些模糊,东华只觉眼中某种液体满溢,已无法再看下去,便仰起面来作势望着梁栋之上的精雕龙凤,升龙张口旋身,回首望凤,祥凤展翅翘尾,举目眺龙,瑞云朵朵,一片祥和之气,这已望过不知多少遍的梁栋精雕,此刻却正好似在嘲讽一般。
良久,东华强忍着喉中的干涩苦笑道:“原来我竟如此可笑。”
朝月一直默默立在一旁,这些信本该躺在木匣中不见天日的长眠,可今日主人却寻到了它们,這些话全都是那些想说却不敢说或是不能说的话,既怕被看见又想被看见,如此矛盾的心情被付诸纸上后便只能沉睡着,直至被人从长眠中唤醒。
朝月已由开始的羞涩渐渐转为坦然,而后缓缓走近,抚着东华的面庞轻轻摇头:“不许你如此说你自己,若是如此,我不是也一样可笑?”
东华望着眼前之人,这日日夜夜驻在心上之人,心上曾愁苦,曾躁动,曾失落,也曾惶惑,可此刻,却只剩柔情,倾其所有的柔情来将这眼前的心上之人温柔以待,她清澈如山泉,让人只静望她奔流追逐,掬一捧在手心都会亵渎了她的纯美,她轻盈如稚羽,让人就连想去呵护也会先要屏住气息来放在掌心。轻轻拥过朝月,东华却又不自觉地越拥越紧,不想再留一丝缝隙给空间,不留一丝机会给时间。蓦然望向窗外,天色却已不知何时放亮了,天光依旧有些朦胧不清,再定睛仔细一看好似正有什么缓缓飘落着,原来是下雪了。
雪?天虽不从人愿,却也遂了这小小心思。东华一脸兴奋,眼角眉梢都透出笑意:“想不到一回来就能陪你踏雪寻梅,走,咱们这就去!”音落东华便为朝月系紧大氅,拉起她的手冲入了漫天的雪舞飞扬,雪已薄薄覆上了一层,一脚踩上去便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如鹅毛般簌簌坠落。朝月伸出手掌,望着黏连成一片羽毛状的雪花徐徐飘落在掌心,无数片晶莹剔透的六棱雪花交织在一起,六棱中的每一棱上又有着横向的冰晶,齐整而匀称,凝视着缓缓融于掌心的片片雪花,朝月不禁望向了眼前的东华,这凝结了天地万物之灵的不就是此人?这人正站在落英缤纷的大雪中盈盈浅笑地望着自己。
东华笑望着,目光从未离开过朝月片刻,这皑皑白雪之中的朝月正伸着手掌凝视着掌心之上的雪花,人人都说她如冰如霜,但此刻她却就如同这落雪凝结幻化而成的羽衣霓裳仙子一般,宁静纯美,隐隐含着笑。倏然间,一片雪花飘落在了她长长弯弯的睫毛上,顷刻之间便融成了一滴水珠挂在睫毛之上,她眨眼忽闪的瞬间,那滴水珠还在微微颤动,牵动着东华心上砰然动了一动,万物好似静止,东华缓缓贴近,小心翼翼吻向那长长颤动的睫毛噙住了那滴水珠,而后随着鼻息中的阵阵幽香缓缓向下,轻轻贴上了那两片凉凉的唇,冰凉又有些颤抖,然而却在顷刻之间变得灼热滚烫,浓而炽烈,叫这冰天雪地也溢满了解不开的浓情。伴着耳畔又隐隐捕捉回的落雪悉悉簌簌,东华万般不舍地放开了那两片滚烫的唇,望着仍闭着双眼的朝月,忍不住抛除寸许之隔再向前轻轻啄了几下,这轻啄却变作了冰凉清甜。
两人踏着雪,嗅着阵阵幽幽暗香来到了梅园,朝月望着寒冬盛放枝头挂雪的梅花感叹自己从不曾在飘雪的腊月诗情画意外出赏景,东华只暗自庆幸终于赶了回来陪她一起看这漫天雪舞,梅开枝头。
一尝心中夙愿,朝月心满意足地牵起东华回去歇息,两人已是一夜未眠,东华却说不觉困倦,想去大福殿看望小肉圆子,朝月想到青雀见了东华定会欣喜若狂,便也点头一同前往。小肉圆子见了东华果真不是欣喜二字便能形容,加上若狂两字也还勉强差些,一会捧来自己抄写的厚厚一沓的兵书,一会拿出一柄木剑左右挥舞口中哼哈作势,东华抱着小肉圆子再次惊觉时光匆匆,近半年不见这孩子明显长高了许多,一双眉眼也愈发地更像朝月,小脸却是开朗爱笑,东华见朝月欣喜便也笑得一脸粲然,被小肉圆子央求着一同用了午膳又趁着落雪厚而黏重滚了两个大大圆圆的雪球,就地堆起了一个栩栩如生的雪人来,朝月就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在茫茫白雪中嬉笑打闹。小肉圆子的衣衫已经被雪沾湿,朝月命侍女带他回去更换歇息,拉起东华转身要走之际,东华却上前又将小肉圆子抱起仔细嘱咐他要好好读书听朝月的话,小肉圆子也无比乖巧的露着嫩白的小牙齿笑着不住点头。
二人行至麟德殿,东华停住脚步牵起朝月走进,一摆一设都未曾动过分毫,几案墨砚也是纤尘不染,东华伫立,凝望着远处苍茫一片的太液池和那覆上了一层厚厚白顶的太液亭,往事浮上心头,唇角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