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并没有直接去找台上那位成先生,而是先找与他相熟的差人,把那差人拉到拐角处,如此这般地低语了几句。
然后那成先生通过差人的转述获知了文元的建议,这等助官为乐的热情却有点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其实成先生也拿这位王老夫子大为头痛。此前好不容易暂时劝住这一家子不去临安,无非是等今日,原想经过这一出又是吓唬又是诱惑之后,或许受到踊跃场面的感染,王老夫子也就会随大流转变初衷。谁知到目前为止,这一家子就是死不开窍!
王老夫子一大家子,就那点家资,又如何在临安安家!王老夫子倒是饱读诗书,奈何为人实在耿介,偏偏还自居才高,声称到了临安要向官家上书,仿那辛弃疾上那《美芹十论》和陈亮上书的故事。这王家似乎也不为临安生计发愁,王老夫子自认可以在临安设馆授业解惑。
而事实上临安居大不易,归正人虽说也可通过科举进入仕途,不过初来乍到的归正人还是颇受排斥,要是没有大学问,要在临安开馆授业,又谈何容易。
至于上书官家,自从陈亮上书之后,有陈亮的例子在前,官家对空言炎炎的上书实际上已经厌倦,上书已经再难博取名声,更不可能授以官职。
所以,就算茅庚和文元不做王老夫子的工作,等散场之后成先生也是要单独与王老夫子面谈,要再劝一次的。如果谈过之后王老夫子仍然一意孤行,一定要去临安,那也只有由着他。不过对于负责此事的林主薄和自己来说,那就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至少要被上方问责。
如今有人自告奋勇帮着劝说,那自然是一件好事。成先生当即就让差人请王老先生与自己一起进屋说话。
等王老先生进了屋,就给了茅庚避开顽固的王老夫子单独面对王老夫子堂弟的机会。
考虑到自己的口才问题,茅庚不得不精心准备一番。
茅庚笃信好记心不如一个烂笔头,这三天里除了吃饭睡觉,唯一有所作为的一件事就是在一个身为铁匠的归正人那里淘了一件宝。这件宝原本不值一提,也就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刻刀,大约只有后世的大号钢钉大小,只是刃口是斜的,事实上原本其用途就是铁钉,也许是这个铁匠习惯于这么打造而已。这小玩意却被茅庚弄来,经过一番打磨,缠上布条,做成了一把刻刀。
有了刻刀,再找些竹片并不难,茅庚于是把玩起了返古的竹简刻字活计,当然,茅庚还没有发烧到去刻篆字的地步。茅庚每日用刻刀在竹片上刻字记事,每每让思绪穿梭于甲骨文时代、宋代以及21世纪,却也自得其乐。
此时为了前去说动王家人,茅庚觉得事前须将说辞整理一下,竟然一刀一划在竹简上刻画起来,直到在竹片上刻出一串串关键词,自认为思路和要点都已经梳理清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皆是因为茅庚口才有限,而口才不济的原因,其根本上是反应比较慢,现场交流需要根据对方回应临时措辞,等得茅庚在脑海中检索合适的词汇,再造得句来,话当然就说不流畅了。
但茅庚在前世也有过演讲佳绩,比如有一次专题演讲,是事先拟好稿子的那种,因为在台上无须现场措辞,只要照背既有的稿子将其口语化就是了——为此自己准备了足足十天,因此那一次演讲赢得了阶梯教室的阵阵掌声,甚至让一班同学对自己的口才有了重新评价。
后来嘛,在技校也上过课,因为事前有备课本,课堂内也只有自己一言堂,不受干扰,自然也讲得流畅。
不过前世的自己心知肚明,要是事前不给自己准备时间,比如要面对不同于专题演讲的即兴演讲,题目到了上台那一刻才知道,什么都要临场发挥,要是自己上场,必定是说了上句想不起下句,设想一下自己在上面结结巴巴不知所云的样子,自己实在是连上台站一站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能够即兴演讲,或者能主持脱口秀的人,口才那才叫真正了得。而官场和民间也不乏口才出众语言艺术高强之辈,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那也是颇让人仰望的。
话说茅庚颇有自知之明,本着勤能补拙,不得不用刻字做预案的方式预作准备,弄得旁边的文元心里七上八下,就怕这表兄的口才不济事。待到茅庚刻完,还是将疑问溢于言表:
“庚兄,这能好使吗?”
茅庚云淡风轻地笑笑:
“好使!放心吧!”,说完就握着竹片走向了王家那边。
王家那位小哥一看茅庚径直朝自己家这边走来,忍不住唤出了声:
“这位茅庚哥哥,你来作甚么?”
那王家小哥不过十一二岁,还是一口清脆的童音,这一唤,却让茅庚愣了一愣,他不知道,刚才的“茅坑”笑场事件让自己顿时变成了此际的名人,那王家小哥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名字发音近似“茅坑”的健硕大哥。
茅庚回应道:
“哦,王家小哥,我这是想---那个跟你令尊大人---那个说几句话。”
茅庚一开口又是那个那个,弄得王老夫子那个刁蛮小女第一个便嗤笑起来,王家小哥的两位姐姐涵养好些,但其中的妹妹也忍不住掩口,显然是控制不住笑意,那模样倒是另有一番动人处。
王家小哥的父亲闻言警觉地问道:
“茅小哥想与我说甚么?”
茅庚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