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倪第一个挑起追剿沈师的话题,如今一看,的确有点鲁莽了。
郭倪眼观六路,只见赵抦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上首位置,其他人环绕着椭圆形圆桌依次而坐,自己显然受了特别礼遇,排在了茅庚陆九渊之后,这应当是赵抦重视的缘故。
坏了!方才所说,好像与自己所居位置有些不符,都说屁股决定脑袋,自己屁股坐在高层的位置上,但意识却没有跟上来,方才的建议跟市井闲汉们所说的听起来差不多,丫的,真是一不小心,就落了下乘了。
不过,挽回还来得及,郭倪想到此处,态度立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高难度大转弯:
“惭愧!末将方才之议,纯属一时愤激,信口便说及出兵之事,实在荒谬。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末将糊涂,只念及剿贼,让国公和在座的见笑了!末将这半年来潜心体会国公征台之战,以及台宋海贸远赴北海道,末将以为,这两者都堪称是效益突出的典范之作,令末将深为佩服。末将听茅特首适才所言,实在是醍醐灌顶,这会儿末将有两点体会,说出来还望国公指教。”
郭倪站起来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将赵抦和韩侂胄的马屁都拍上了一记,就连茅庚听了也很受用。
赵抦见郭倪目注自己,便笑道:
“郭将军有何见解,尽管说来。”
郭倪于是继续发挥:
“末将的体会是:其一,不赚钱,不开战。开战就要赚钱,亏本买卖不能干。”
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了笑声一片,但郭倪此言话糙理不糙,攻取台湾,就完全称得上大赚特赚。再一细想,可不是吗!打仗最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利益吗!或者说为了趋利避害,总之跟打仗赚钱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茅庚也笑了,克劳塞维茨就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说白了就是为了利益而战,再通俗一点,说为了赚钱而战,也对!
其实郭倪这段时间一直在收集特区的信息,包括赵抦、茅庚和韩侂胄所讲过的一些话,哪怕是只言片语,郭倪也交代魏戟要特别留心,魏戟与韩侂胄的幕僚苏师旦往来密切,加之还能分享白肯德的信息渠道,汇总起来,使得郭倪虽然远在临安,但对特区动向总能及时跟踪,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
郭倪对赵抦、茅庚和韩侂胄的喜好更是做了专门研究,比如茅庚以经济为中心的原则虽然没有时时挂在嘴上,但平时言语之间多有流露,于是郭倪便投其所好,干脆说出了为赚钱而战的话来。
此君刚才还是极左,忽然便转变为极右,所谓矫枉过正,莫过于此。此君真是富于机变呐!
看得出来,赵抦也好,韩侂胄也好,包括茅庚,一众人都笑得很欢畅。郭倪觉得今天的效果到场了。
郭倪回复一副肃然的样貌,继续道:
“其二嘛,就是要低投入,高产出,零风险。”
这一回,大家看郭倪的嘴脸,真真的宛如一个奸商一般。
韩侂胄笑了笑,点头道:
“世上之事,殊途同归,郭倪的说法,我看就不错!商战与国战,本就道理相通,郭倪能体会到这一点,不妄谈开战,立足于稳妥,立足于有利可图,稳妥、有利才能开战,理解到了这个,就是境界。”
赵抦于是点头,一众人当然也跟着点头。
郭倪一看,自己的表现前半段有点儿糟糕,但后半段堪称完美,呵呵,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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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曦、郭倪和岳琚带兵到来只是暂时地扰乱了一下特区的节奏,吴曦有伤在身,还得将养一段时间,估计年前是没有机会练兵了。
特区的一应事务还得继续。
这一天,在临时技术转让的办公室内,吴一信被众人围着,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众人七嘴八舌,有如菜市场一般,吴一信只好高声道:
“诸位,诸位,一个一个来,否则我连一个问题都无法回答你们。”
众人一听,是啊,这么乱糟糟的,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于是大家静了下来。
“你们推举几个代表,或者我点哪个就哪个来说。”
在场的可没有让别人占先的觉悟,最后只好由吴一信来点,点到谁,谁说话。
“好,你来说。”
吴一信点到了一个看起来长相和善的人先开口,那人得了机会,立时便质疑道:
“我们只是要买技术,为何规定非要派十个工匠和十个女子来此,为何学成技术之后,十个工匠之中要留下五个干满三年,那十个少女也要干满三年!”
吴一信胸有成竹,答道:
“这位老板,我首先要声明一点,我们这一次转让技术,并不是按照价高者得的原则来转让,那是买扑的做法,须知工坊的生产与寻常经商有所不同,还要看你能不能招到工匠,也就是说要看你的综合实力。能招到工匠,还能招到适龄的女工,说明你有起码的实力。此外,一项技术决不会停滞不前,总会不断完善,不断升级,三年前是低版本的技术,三年后就可能发展到了高版本的技术,留下五个工匠,这五个工匠三年之后回去,就能将最新版本的升级技术带回去了。”
吴一信的话有点文过饰非,说起来这种做法也是无奈之举,既不能按照拍卖的法子来卖技术,如果将技术卖成天价,对方很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盈利,这不符合茅庚迅速推广工业化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