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这一发怒,满座色变。
东边席位上的那几个都是高素的人。高素什么性格?乡间纨绔,不学无术,目中无人,横行跋扈。所谓:“物以类聚”,他的性格如此,与他相交的人也就可知了。
登时就有两三人甩袖站起,怒视文聘与那几个甲士,破口大骂:“死狗!子绣敬尔等,允许你们以竖子、骑奴的身份登堂入室,与乃翁同席!反倒不识抬举?推三阻四,坏乃翁酒兴!……,怎么?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早前高、文两人在路上争斗时,不是只有高素觉得受了辱,文聘也觉得受了辱,只是看在荀贞的面上,勉强不与之计较。可此时不但高素突然翻脸,便连东边席上的那几个阿猫阿狗也叫骂辱人,他少年的脾气上来,再也忍耐不住,抓住榻边佩剑,“腾”地站起身,一脚把身前的案几踹翻,右手一翻,“当啷”一声,拔剑出鞘,怒道:“畜产婢养的奴虏,也敢辱我?”
高素翻脸得快,东座那几人开骂得快,文聘拔剑回骂得也快。荀贞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尚未褪下,两边已针锋相对,恶言相向,剑拔弩张。
文聘这一拔剑,那几个甲士也皆离席抽刃。正有一阵寒风从院里来,吹动堂上灯,烛影飘摇,墙壁上人影憧憧里,“当啷啷”,一连串地抽刀拔剑之声。眼见此景,伺候服侍的婢女们脸都吓白了,惊慌失措地退缩到墙角,伏在地上,深深地将头埋起,个个簌簌发抖。
一时间,堂中诸人,除掉站起来的这几个外,剩下还坐在席上的诸人,东边看高素,西边看荀贞。许仲、程偃、小夏、小任皆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了身边的刀柄上。
文聘虽然粗壮,但从外貌来看,毕竟只是个未冠的少年,东边的那几人又没见过他与高素在路上争斗时的情景,对他不免小看,而且现在是在高素的家里,何惧一个小小的外来少年?
东边叫骂的那两三人见他居然拔剑回骂,还把案几踢翻了,不甘示弱,也各取刀剑,其中一人来时没带兵器,随手将菜肴拂掉,把案几抄了起来,叫道:“死狗,你骂谁?”
文聘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还保持着清醒。他转过身,对临席的荀贞说道:“荀君,高家两次辱我,实无可忍。大丈夫不辱辞令,今若吞声,无颜见人!”说完,一揖,便要提剑出席。
荀贞忙不迭拉住他,说道:“仲业且慢!”示意许仲把他看住,心道,“计划不如变化快。”
他在猜出了高素的计较,知其必然有诈,之所以执意邀请文聘入席同饮,定是为了想办法报路上受到的“侮辱”后,也想出了一个应对的办法,那就是不让文聘饮酒。一个巴掌拍不响,文聘不喝酒,就避免了高素在酒上生事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反倒成了高素发飙的一个借口。他想道:“都是我思虑不周,本以为高素会给我两分薄面,却没想到他竟会干脆翻脸。——也是,若非这样混不吝的脾气,他也不会胆敢殴打乡佐。”
现在该怎么办?
荀贞左右为难。
不用说,如果非要让他在文聘和高素之间选一个的话,肯定是文聘。颍川郡多士子而少武将,穿越至今十余年,文聘是他头一个认识并结交到的“名将”,目前虽还小,但有资质放着,日后必定成器,在即将到来的黄巾之乱中,他还希望他能助自家一臂之力,当然要笼络之。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也不想与高素翻脸。他今为本乡有秩,而高素是本乡一霸,高家是四姓之一,若与之翻脸,对以后的施政不利。且高素虽恶,但对他却是不错,自被他用“故事”说服后,又是送钱,又是请酒,今天更大老远地出来相迎。人孰能无情?荀贞纵对他的一些作为不以为然,乃至反感,但却因其表现出的情谊而雅不愿与之翻脸。该怎么办?
就在这堂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压力越来越大之时,一句诗莫名地浮上心头:“世间安得两全法,……。”这诗来的太不是时候,完全不合此时的氛围,他不觉哑失笑。
高素气急败坏之际,瞥见荀贞嘴角露笑,没好气的黑着脸问道:“贞之,你笑什么?”
荀贞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虽不愿与高素翻脸,但也知目下绝无两全之法,两害相权取其轻,立刻做出了决定。他想道:“与高素翻脸,不过是增加些施政的难度。不帮文聘,却是断了我将来的一个潜在臂助。较之文聘,高素轻之又轻。也罢,我再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劝说动他。若是不能?唉,说不得也只有对不住了。”他对高素说道,“子绣,你且听我一言。”
“你必是劝我的,不听,不听!”
“仲业乃我仲兄的弟子,今来乡亭,是为了送我。若非因我,你二人也不会出现争执。错皆在我。我饮了这杯酒,算是赔罪,今夜的事便就此算了,你我重新开宴,再把酒言欢,如何?”
高素使劲摇头,说道:“贞之,别的事都依你,唯独此事不成,不成!”
文聘哪里能见荀贞为他谢罪?提剑要出席。被许仲拉住。
东边那几人以为荀贞怕了他们,气焰愈高。
提案几的那人叫骂道:“死狗,还敢提剑出席?怎么?要杀我么?来,来,来,乃翁等着你杀!”绕过洒落在地上的菜肴和酒水,举着案几冲过来,要砸文聘。
荀贞瞄了眼冲过来的这个人,暗叹一声:“罢了。”停下与高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