笮融在下邳的日子本来过得挺好,手握一郡生杀,深得陶谦信用,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拜拜佛、修修浮屠,每日与从远方来的高僧们谈谈经,和左右亲近的属吏、子侄们饮饮酒,时不时搞个佛事,施舍些酒食给百姓,何等的舒服自在,好日子却就在前两天一下子结束了。
自荀贞突然发兵进攻,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他没有分毫喘息的机会。
淮陵失陷的消息才到,徐县失陷的消息又来,紧接着又闻知淮北防线崩溃,荀军主力轻松渡淮,兵锋直指夏丘,这倒也罢了,竟又传来军报,说豫州的孙坚部队也蠢蠢欲动,北至垓下聚,俨然与荀军形成了东西呼应之势,给夏丘等地造成了更大的压力。
这还不算完,又接到军报,说赵云自淩县出,入下邳境,三战三捷,正急速地逼近下相。
接连不断的坏消息,让笮融焦头烂额。
在接到赵云逼近下相的军报时,他刚召开完有关荀军主力已至徐县、下邳该如何应对的军议,却又闻知此变数,没办法,只好把才离去不久的军官、郡吏们又召了回来。
等参会的人员到齐,笮融命侍从把接到的军报传给他们观看,说道:“你们看看吧,赵云快到下相了。”
与会的人有下邳郡的郡吏,有下邳郡军中的军官,也有陶谦遣来援助笮融的部队军官。
诸人闻之,无不震惊。
笮融既已把军报的内容说了出来,这军报也就没有传看的必要了。
立时便有一人起身说道:“许仲方入徐县,赵云又近下相,韩当狼窥在侧,凭我一郡之力,断难抵挡。府君,需得再向州府求援,当立即遣人快马加急赶去郯县啊!”
说话之人名叫笮方,乃是笮融的从子,现在下邳郡军中掌控军权。
笮融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你说么?叫你们来前,我就已又写了急报一份,送去东海了!”问余下的诸人道,“今下邳三面受敌,岌岌可危,方伯就是明天就再遣援军来,一时解不了我下邳的近火,当务之急,还是需得先设法渡过眼前局面,君等可有何御敌的良策?”
一人说道:“刚才的军议上,府君已定下立即援救夏丘之策,现下看来,夏丘得救,下相也不可不救。”
“君有何策?”
“若说良策,下吏也没有,无非是既救夏丘,也需得立即遣兵去援下相而已。”
这人说的都是废话。笮融不死心,又问余下诸人:“君等还有别的应对之策么?”
又一人猛然站起。
笮融见他起身动静不小,以为他必有良策,忙殷切地看着他,问道:“君有何策?快快说来!”
这人名叫杨虔,是下邳本郡人,现为郡中兵曹的主事。
杨虔说道:“要我说,本就不该有荀广陵攻我下邳的事情发生!”
这句话没头没尾,诸人皆是愕然,笮融问道:“君此话何意?”
“荀贞之善战,海内皆知,破黄巾、败黑山,战无不克,想那盟军讨董之时,号称百万之军,可敢战者有几个?最终击破董卓,功震天下的又是谁?不过荀贞之、孙文台两人罢了。这样的英雄人物,我就不解了,……”杨虔冲着东海郡的方向拱拱手,“方伯是去招惹他作甚?”
笮方大怒,说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是方伯去招惹他?方伯身居刺史位,荀贞之不服州命,怎么反倒成是方伯的错了?”
杨虔“哼”了声,冷笑说道:“吾只闻‘一手独拍,虽疾无声’!”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荀贞之咄咄逼人,方伯就得步步退让?把整个徐州都让给他?”笮方恼怒至极,转对笮融行礼,大声说道,“杨虔怀贼心,口出反逆之言,请府君立斩之!”
杨虔不再理他,也没有理会笮融的反应,自顾自坐回席上,昂着头,望向门外。
笮融倒真是有心斩了杨虔,可现下局势危急,杨虔出自本郡名族,如是斩了他,必会引得郡中更加动乱,只会使郡中的形势雪上加霜,因此,亦不得不忍下气,只当没听到笮方的请求。
堂上诸人陷入沉默,只有笮方因为愤怒而发生的响亮鼻息之音。
过了会儿,笮融对笮方说道:“你先归席坐下。”
等笮方坐下,笮融心知从堂上诸人这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应对目前局面”的“良策”了,只能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看来现下也只有分别驰援夏丘、下相两地之一策了。”
当下,笮融写下军文调令,给笮方等军官,命他们去调派人手,驰援两县。
笮方看到军文,却又有话要说:“府君,我观公两道军文,却是把下邳县的守军调出了足足半数,这……。”
“这又怎么了?”
“下吏只恐这会使下邳县的防御空虚啊。”
听到这等蠢货之言,笮融连气都懒得生了。
他没好气地说道:“我且问你,夏丘和下相如失,下邳县还能保得住么?”
“……保不住,但只要方伯的援军到达……”
“等到方伯的援军到达,下邳县还能是防御空虚么?”
陶谦的援军如果来得晚,夏丘、下相两地一丢,下邳县便是有再多的守军也孤木难支,难以守住;而如果陶谦的援军来得早,那么下邳县就算没了那一半的守军,也不是没有守住的可能。
笮方想了想,确是这个道理,看笮融气色不好,便不敢再多说,唯唯应声而已。
笮融自觉精疲力尽,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