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的几个旧交俱本是易阳、邯郸一带的乡野轻侠,到山中为群盗的原因各不一,有的是因为犯了案子,被郡县通缉,索性遁入山中为寇,有的是因为见黄巾乱起,想趁机做一番“大事”出来,因此纠众为盗,有的是过不惯贫苦的日子,便干脆入山中劫掠为生,他们这几个人往昔在县乡中各有些名,入山中为盗寇后先后有乡人、旧识去投,现如今他们手下各有人马,只是均不多,多则二三十人,少则十余。也正因为他们手下的人马各不多,所以他们才痛快答应了程嘉,归降荀贞。
荀贞把他们召入堂上,吩咐赐座,详问黄髯、王当两人部下的虚实。
这几个人如程嘉所言,对王当知道得多点,对黄髯知道得很少。荀贞问了许久,对王当部的了解更加加深,对“当务之急”、想要“最先击破”的黄髯部的了解却仍是不多。
虽然如此,荀贞对这几个人还是很热情客气的,毕竟他们久在山中,良於山行、较擅山斗,一则对荀贞组织操练本部义从的山地战能力有帮助,二来日后击黄髯少不了需得他们出力。
是以,当夜,荀贞摆下宴席为程嘉为接风洗尘,同时也是为欢迎岑竦、陈午的到来,把这几个人也叫来参与了。这几人都是粗人,在山中又久,久未吃过像样的酒宴,在酒席上大呼酣饮,伺候他们饮宴的婢女们衣衫单薄,有两人借酒劲动手动脚,摸胸吃嘴。荀贞只当未见。
饮至夜半,诸人方才酩酊散去。
因喜程嘉之归、喜得岑竦、陈午,荀贞喝了挺多,也醉了。
原中卿、左伯侯扶着他去房中。
出了堂,夜风寒凉,被风一冲,荀贞酒意上涌,踉踉跄跄地由原中卿、左伯侯扶着走了几步,听得左伯侯不满地说道:“岑竦、陈午两人尚好,两人均恪守下吏之礼,程嘉和他找来的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啊,当着中尉的面丑态百出,又是拿拍髀击案,连呼要肉,又是涎着脸抱搂婢女,动手动脚,岂有此理!”
“不可胡说!伯侯、中卿……。”
“在。”
“我等是客啊!我虽是赵国中尉,可才上任了不到一个月,对地方不熟,对西边山里的贼寇更不熟,山斗之术,汝等亦不知也,来日击贼,需得多仰仗本地豪杰。这几人虽然粗野,可只要能为我所用,只要能给我等一点助力,便是无礼些,亦无所谓。”
原中卿心直口快,说道:“瞧他们的无礼粗野模样,就怕他们给中尉帮不上什么忙。”
“帮不上忙也不打紧,我连对几个归降的山贼都这般招待,赵郡的名豪大侠们听说了,还不来投我啊?”这却是千金买马骨之意了。荀贞这是喝醉了,要不然不会把心里话说给左、原。
原中卿、左伯侯搀扶着他,把他送到房中,为他脱去外衣。
荀贞一头栽倒床上,胳膊似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事,略睁了下眼,想看看是什么,却只觉天旋地转,忙又把眼闭上。
他这些天外出行县,早起晚睡,路途疲惫,晚上又喝多了酒,一躺到软和的床上,困意顿起,朦胧中听到左伯侯低声说道:“中尉醉成这样,……。中卿,要不别把中尉留在这个屋里了?”
“醉点怕什么?”
“会不会出些什么意外?”
“绑得结结实实的,能有啥意外?你要担忧,你我在屋外守着就是。”
“你也不问问中尉的意思就把中尉扶来此屋,我担忧中尉明天醒来会……。”
“你觉得中尉对此妇没有兴趣?”
“这倒不是。”
“那不就得了?”
“我是怕中尉会……。”
“老左,我记得早年听中尉给我等讲兵法、经书,说过一句:‘有其事弟子服其劳’。我等虽不是中尉的弟子,却是中尉门下的宾客义从,中尉什么都好,就是太克己了,心里明明想着,死活就是不肯做出来,便好比迟婢,江禽、刘邓他们怎么说的?要换了是他们,早动手抢过来了!中尉却偏偏谨守礼节,明明两人均有情意,中尉却就不肯逾越半步。老左,我是看在眼里,替中尉急在心里啊!想着,却又忍着,一天两天还好,憋久了对身体不好啊!好容易中尉又对此女颇有兴趣,我等做宾客义从的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我等得助中尉一臂之力!”
“听你这么一说,你倒还是一片赤诚的忠心。”
“这还用说?”
“罢了,就按你说的吧,今晚你我守在屋外以防意外,明早中尉若是发怒……。”
“我一人承担!”
“也不能让你一人承担……。”
原中卿、左伯侯的声音渐远渐小,荀贞听到他两人走出屋外,把屋门掩上。
他喝得大醉,虽朦朦胧胧听到了原、左的话,却是左耳入、右耳出,浑然不知道他两人在说些什么,仰面躺了会儿,胃里边酒饭涌动,很不舒服,便就翻了个身,向内侧躺,手往上一搭,又碰到了那个柔软的物事,不但碰到了那个柔软的物事,鼻中且有幽香暗袭来。
他勉强睁眼看去。
屋中红烛未熄,烛光里,一个脸现在他的眼前。
相距太近,看不清楚是谁。醉酒之下,他脑子转得慢,刚才在宴席上他曾邀请陈午、岑竦与他同榻夜聊,后因大醉,没再提这茬,这会儿还以为对面之人是岑竦、陈午,醉笑道:“岑君?陈君?”往后挪了下头,眯眼看去,却不是岑竦,也不是陈午,而是一个美人儿的面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