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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的内容很简单,诏令“皇甫嵩讨东郡,朱俊讨南阳”,而随同圣旨来的这个消息却十分令人震惊。一个消息,事关五人:杨赐、吕强、向栩、张钧、王允。
黄巾起后,朝中召群臣会议,杨赐是太尉,在与会之列,他忠言进谏,谏言皇帝驱逐小人,亲近贤人,矛头直指阉宦,因此忤逆了皇帝,“以寇贼免”,皇帝以黄巾乱起为借口免了他太尉之位。——因为贼乱或者自然灾害而免去当时在位的三公,换上另一人接任,这是两汉之时的常态,其依据是儒家的天人感应。天有灾害或者世道不宁是因为人的缘故,所以换个人,不过杨赐之被免职却明显是因为他斥责宦官之故了。
带来这个消息的是随同传旨宦官同来的一个朝臣,这个朝臣与皇甫嵩交好,传过旨后,与皇甫嵩、朱俊等在私室中叙话,说起了此事。皇甫嵩、朱俊半晌无言。皇甫嵩说道:“天下生乱,盗贼沸糜至此,而天子却、却……,唉。”
这个朝臣说道:“杨公虽被免太尉,性命无碍,两位将军,你们可知……。”朱俊性急,不等他说完,打断问道:“怎么?听你这意思,朝中有人因此身死?”这个朝臣说道:“可不是么?”屈起手指,一个一个的计算,“吕强、向栩、张钧皆因抨击宦者而获罪身死。”
皇甫嵩大惊失色,一时没有跪坐稳当,险些把案上的水椀碰倒,他说道:“吕常侍、向侍郎、张郎中身死了?”问道,“怎么死的?”
这个朝臣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应知,当黄巾贼起后,天子曾问吕常侍所宜施行,吕常侍说: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皇甫嵩点头说道:“当时我尚未离京,知道这件事。”皇甫嵩刚才之所以大惊失色,固有因闻向栩、张钧身死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吕强之死,在“大赦党人”这件事上,吕强和他算是同盟。吕强虽是个宦官,但却与赵忠、张让这些阉宦不同,他是倾向於士子、党人的,清忠奉公,在士子中口碑很好。
朱俊说道:“我亦知此事,在我离京前,我听说赵忠、张让诸辈因吕常侍此谏而纷纷求退,并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怎么?莫非后来事情起了变化?”
这个朝臣冷笑道:“所谓‘纷纷求退’,不过是彼辈故意做出的姿态,以退为进罢了!便在本月上旬,赵忠、夏恽构陷吕常侍,说他:‘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其兄弟所在并皆贪秽’。”夏恽,也是宦官,与赵忠、吕强一样并为中常侍。
皇甫嵩、朱俊闻得此话,悚然而惊。朱俊怒而拍案,说道:“‘与党人共议朝政,兄弟所在并皆贪秽’,这两条倒也罢了,‘数读《霍光传》’,这是必欲要置吕常侍於死地啊!”
霍光何许人也?前汉武帝的托孤之臣,昭帝死后,他两度行废立之事。张让、赵忠说吕强数读《霍光传》,其意何在?这个朝臣说道:“赵忠、夏恽蛇蝎之心,天子闻之,果然不悦,令中黄门持兵召吕常侍。”皇甫嵩问道:“把吕常侍送到诏狱,吕常侍因此而死了么?”
这个朝臣摇了摇头,说道:“吕常侍闻帝召,怒道:‘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
皇甫嵩拍案而起,因为愤怒,额头上青筋迸出。他只觉一股怒气从胸腹间升起,似不吐不快,而到了嘴边,却又猛然自省,为人臣者怎能在背后非议君父?若失口非议,话如果传出去,恐怕人头难保,宗族受罪,勉强将这股怒气咽下,转望室外,见蓝天白云,院中绿树红花,清风徐徐,初夏之景,令人心怡,而却怒气下去,不觉又一点苍凉泛起。
他缓缓落座,说道:“‘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反复低吟吕强死前的这句遗言。朱俊怒发冲冠,亦是悲愤难掩,但却大约是出於和皇甫嵩同样的原因,忍之再三,没有说出非议之语,他握手为拳,连连击案,说道:“吕常侍真大丈夫也!吕常侍真大丈夫也。”这个朝臣叹道:“吕常侍的确是大丈夫,他自尽死后,赵忠、夏恽复又进谗言,说他是畏罪自杀,天子遂令收捕其宗亲,没其财产。”
吕强自杀,宗族被捕,家产被抄。这件事说完,室内三人默然多时。皇甫嵩勉强振作精神,问道:“吕常侍自尽,向侍郎与张郎中又是怎样?”
向栩,河内朝歌人,是个狂生,好读《老子》,有弟子,名为“颜渊”、“子贡”、“季路”、“冉有”之辈,曾为赵相,后被征拜为侍中。黄巾乱起,他不想国家兴兵,说只需遣将去黄河上北向读《孝经》,贼自当消灭。他的这个论调十分荒谬,可却因为此前他曾上书讥刺宦者,就被张让抓住了把柄,说他“不欲令国家命将出师,疑与角同心,欲为内应”,他遂被“收送黄门北寺狱”,死在狱中。这向栩是个狂生,卓诡不伦,任赵相时也没什么好的政绩,“略不视文书,舍中生蒿莱”,皇甫嵩、朱俊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死了也就死了,但是张钧不同。
张钧是冀州中山人,向有忠直之名,本月上旬,他上书言:“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又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天子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