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夏孤琰独坐于宫墙外的石阶之上,细细地擦着那把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巨剑,明日便又要与它一同出征。冰冷的剑身闪着寒光,表面已有了一些细小的缺口,它的主人虽已厌倦了杀戮,却不得不拿起武器反抗。一个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后,沉默了半晌,那人犹豫道:“勇王殿下……为何,要将陛下的遗诏藏起来?”说话那人,便是内侍监的总管大人。
夏孤琰风淡云轻道:“我这闲散的性子,哪能为王位所缚。况且三哥当国王,可比我合适多了。”
内侍监总管有些慌张,他蹲下身来小声附在夏孤琰耳边道:“可是……三皇子他毕竟毒杀了陛下啊。”
“总管大人,此事可不能乱说。”夏孤琰提醒他道:“父王是自己病死的,与三哥毫无关系。况且父王都已原谅他了,我等在此还要作什么文章?”
“话虽这么说……”总管大人担忧道:“若他对殿下起了歹意,可如何是好?”
夏孤琰轻笑一声道:“我信我三哥,他若有歹意,全然在诸子之乱之时便可反了,用不了等到现在。你也看到了,这半年来为了皓月百姓,他没少做牺牲。父王如此处事,确实对他不公。”
“殿下还是太年轻了,老奴不得不提醒殿下,三皇子远没你想象中那般。你若现在心存仁念,指不定哪日会被他暗害,他连生父都杀,又岂会在乎你这弟弟?”总管大人忍不住劝诫道。
“此事莫要再提了,我等且看他行事,若他真的荒淫无道,悖逆天理。纵使吾心容他,手中的利刃也定不会饶他。”
“殿下,真到那时,可为时过晚了啊!”尽管总管大人苦心劝导,却毫无作用。他连连摇头,无奈道:“陛下将您暗托给了老臣,深知殿下才是真正心怀天下之人。可殿下为何要这般坚持违逆陛下的遗愿,这让老臣情何以堪!”
夏孤琰叹了一口气,道:“总管大人,违背父王遗愿虽非吾本意,只是父王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人之身,实在令我不能接受。吾没有争王之心,受不惯名利权势的束缚;三哥却空有抱负无处施展,这对于我两,都不公平。”
“殿下心胸宽广仁慈谦和,希望三王殿下能够迷途知返……”总管大人无奈地摇摇头慢慢离开了。
夏孤琰望着总管大人远去的背影,继续默默擦着那巨剑。总管大人自然不知,夏孤琰宁弃天下,只是为情。而夏孤辰又何尝不是,谋夺天下,竟也是为情。
……
登基大典过后,便是封后大典。龙佑斓曦已经画好了妆容,虽然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她显得有些憔悴,但依旧掩不了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凤袍未经封后是不能先穿的,她特意换掉了自己最钟爱的白色纱裙,穿了一件喜气些的衣裳。袍冠带履,每一件都理得一丝不苟,龙佑斓曦细细地穿戴整齐,蓝色的秀发梳得整整齐齐,玉钿金簪珠花步摇,无一不显她对封后大典的重视。终于到了今天,她的预言实现了,她的梦,也就要实现了,虽然中间经历了太多磨难,但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珊儿,我脸色是不是有些苍白,这样去封后大典,会不会有些唐突?”龙佑斓曦对着铜镜中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地问身旁的侍女。
“娘娘容貌美绝,一点都不会显得苍白。”侍女为她细细整理着衣裳,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因为这里坐着的人,即将是这个国家的皇后。
“去看看,宣读使何时会来?”龙佑斓曦催促着一边的侍女,神情中满是紧张与激动。
果不其然,宣读使备好了辇轿,前来邀她参加封后大典。走在文武百官林立的大殿上,龙佑斓曦已然觉得自己是皇后了,经过漫长的参拜,祭奠之后。宣读使字正腔圆地宣读圣旨,封宁国侯长姐舒云梦为皇后。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龙佑斓曦呆立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神。朝堂之上众臣议论纷纷,但此举却得到丞相和太傅的支持,再加上宁国侯本就是个权臣,诸臣虽心存疑虑,但也不敢站出来直言反对。龙佑斓曦没有出言阻拦,只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殿。
封后之事已然传遍王城,龙佑斓曦呆呆地走在宫院中,时不时有宫人在背后小声议论。她头上沉重的发饰被丢了一路,细细刻画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浸花。
“与你夫妻三年同甘共苦的人是我……为你出谋划策助你登上王位的人也是我……到头来…终究没能走进你的心……”她闭上了眼,准备纵身跳入水中。
“公主至此地步,可甘心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龙佑斓曦抬头,眼前面无表情的女子身上似有黑雾萦绕,她问了一声:“你是何人?”
“吾乃北海国黄袍大仙座下弟子夜魇,前来助娘娘一臂之力”
“为何要助我?”龙佑斓曦警觉地问。
“北海国公主龙佑琪琪对家师有恩,家师已投入公主麾下,所以命吾前来助你。”
龙佑斓曦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面目无情女子,问:“你能做什么?”
“公主想做什么?”
“去帮我杀了那对狗男女。”碧蓝的眼睛不再清澈纯洁,清脆婉转的声音透着寒意,他如此负我,怎会叫人甘心!
夜魇点点头,黑色的身影霎时消失了,龙佑斓曦心中有些惶恐,不禁暗暗后悔,毕竟那般爱他,若夜魇真杀了他,可如何是好。
夜魇最终没令她失望,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神色有些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