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下朝后,若华摩挲着袖中的玉腰牌,向兵部走去。
若华前一世也曾带兵沙场,那个时候夏元边境一直动荡不安,有一年五国联合举兵齐犯夏元。虽是派了几个有声望的将军带兵迎战,却都节节败退,朝中人心惶惶。
那年,若华也不过16岁。他不顾众人反对,硬是带着宫中的精锐军队一路快马西去,他们和敌军交锋时,为了突袭制胜,他选择走了了一段没有人烟的山路,窄窄的泥路只能每次只能通行一人一马,身侧就是悬崖石壁。
而偏偏那日忽然就下起了大雨,地形本就崎岖,山石地质也较松软,几日大雨将前后路都封死了。他们在半山上进退不成。大雨一下就是五日,他们的粮食都浸了水,再耗下去只能活活在这荒山上困死。那时若华也曾绝望过,军中虽无人敢说,但也能猜到自己带来的这些将士心中的恐惧和不满。
第五日时,已有人陆续死去,在那看不见前路也无路可退,甚至连只兔子都看不见的荒僻悬崖,好像只剩下那无尽的深渊。他们将死去的将士尸体都不加包裹地直接扔下悬崖,若华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还未撒血战场,竟就在这么一场大雨中默默无闻地失了性命。天无涯,山不尽,烟雾四起召魂去,若华甚至有那么一刻的冲动,想就这么跳下去便结束了。
可若华站在悬崖边缘,向远看去,层层叠叠的山峰在这片土地上蔓延至天边,那一刻恍惚间若华似是看尽了高山平原湖海城围,这便是他的夏元,是他的天下。
若华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以血为书,在军旗上写下夏元二字,然后不顾危险,独自冲进暴雨中,去搬挡住前路的石头。同行的士兵也为之触动,纷纷加入。幸运的是,第六日开始放晴,挡路的沙石也清理得差不多了。若华翻身跨上马,将血写的旗子挂起,在悬崖侧的山路上驰缰飞奔。身后的一行士兵也都士气高涨,大呼着:“守住夏元!”纷纷追随。
原本他们的人马都疲惫不堪,然而就是凭着奇袭的战术和那不断高涨的士气。那一仗,终是胜了。
而若华带着胜利回到夏元都城时,他骑马走在正街上,脚下稳稳踏着的是他的城池。他便知道,这天下,他定会守住。
而从那之后,也无人再质疑他年幼无法担当大任。
兵部啊……若华走至兵部门前,看着高挂的二字,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人,这边请。”若华刚刚走进兵部的门,就看到煜月迎面走来。
“王爷。”若华欠身行礼。
“大人不必多礼,”煜月轻扶若华的手臂,“恰好今日宫中进了些上好的茶叶,大人来的真是时候。”
只怕是料到我必定会来,所以才备下的吧,还刻意到门口来迎我,若华看着煜月面带微笑的脸,心里暗暗吐槽着这个茂王还真是沉不住气。
但若华表面上依旧是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再次行礼:
“王爷客气了。”
“大人随我来。”
若华跟着煜月往向兵部的正厅走去,虽说同是六部,但礼部和工部果然是没法和兵部相比。兵部虽说也并无奢华装饰,但从处处细节都能看出这里的日常用度规格要高出许多。至少单说这大小,怕是工部和礼部加起来也不及一个兵部所占的地方多。
若华在心里感慨着:还真是差别对待啊……
煜月将若华带到了正厅,一侧的矮几上已摆好了两盏茶。
“大人,坐。”煜月倒是没有坐到正坐,直接坐在了矮榻上。
若华也没有推脱,便坐在了煜月对面比矮塌稍稍低一些的蒲垫上。
“听闻大人前些日子一直在静养,现在可以好些了?”煜月端起茶杯,一手提着杯盖轻扣杯口。
“调养了许多时日,现下已无大碍。”若华微微颔首。
“我府上的大夫倒是谙熟养生调理之道,若是需要,我便派他给大人瞧瞧。”
“多谢王爷关心,”若华有些不好意地笑道,“说出来怕王爷笑话,我是最怕吃那些药膳了。以前因身体不好,总是被闷在房中休养,但也不觉得有什么用处。现在天天在外面,倒是觉得身体好多了。”
煜月抿了口茶轻笑:“也是,我像大人这般年纪时,也是在屋中片刻都呆不住。那时可是得了不少训斥。”
“王爷文武双全,是我这般无法相比的。”
“有何不可比,”煜月放下茶杯嘴角微微上挑,单手支在桌上,已快至夏日,煜月外面只穿了一件薄丝外袍,随着动作便露出了小半截手臂,骨节分明的手舒展开,撑着脸侧,“我也不过一届凡人,只是此生投身皇家罢了。”
“既投身皇家,那便注定不可与他人相同,不是么。”若华也举杯,喝了一口茶。
煜月轻笑道:“大人这是在宽慰我么。”
“下官不敢。”若华放下茶杯,微微颔首。
“这桌子啊,太小了些……放两只茶杯就觉得挤了些,”煜月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杯子推向若华,“大人说,是么。”
若华将煜月的杯子拉倒自己眼前,而后将自己手中的杯子放到了身后:
“这样,就不挤了。”
“茶有些凉了,大人与我出去走走?”煜月站起身,抚了抚衣袖。
“是。”
然而刚刚出了正厅走了不远,忽然一个宫人匆匆跑来,若华知趣地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在那宫人在煜月耳边低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