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春缓缓睁开眼,留恋地看着儿子,眸光已经涣散,气若游丝,“囡囡,快走,快
走…克雷,他…他刺伤了我,马上就要过来杀你…”
“不——”少年的哭嚎声中满是愤怒、惨伤、和难以置信,“阿妈,你骗我!你骗我!”
奚春眼中闪过绝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紧梁囡的手,“傻孩子,克雷图的是梁
家祖传的驱蛇本领——这些秘方只传授给长子; 所以,只有你阿爸会,当然,你也
会……杀死我们娘俩儿,世上就只有他知道秘方——这些都是一刻钟前,克雷亲口对我
说的……”
“就是死,我也不信!”少年狂吼,尽管仍然嘴硬,心却已经开始冻结…
“儿子,醒醒吧! 你的眼和心都被克雷的甜言蜜语糊住了……娘最疼你,怎么舍得骗
你!一年前,我就知道了你们的事…可我装作不知……只要你快乐,想怎样都行……可
是,克雷要杀你!他要你死啊!娘求你,快走,走!”也许是回光返照,奚春突然
力气大得惊人,使劲推一把梁囡,将儿子推到密宫外的梯子上,自己也咽下了最后
一口气。
“阿妈——阿妈——”梁囡扑倒在奚春身上,拼命摇晃着仍然温热的尸体,声泪俱下……
原来,火辣缠绵的吻带着功利,甜言蜜语只为欺骗,一次次的交合全是逢场作戏!
傻瓜,醒醒吧!
克雷根本不喜欢你!
再不走,阿妈的仇由谁来报?!
梁囡突然冷静下来,擦干眼泪,缓缓站起身——虽然只有十五岁,但那股与生俱来的
霸气和坚韧果敢已初露锋芒!
克雷,是你负我!
我要夺走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
少年从密宫角落的玻璃箱里取出一对小蛇,火速爬下树,向密林深处狂奔……
……
夜已深,阴森的密林中,暗藏杀机…
梁囡藏在枝繁叶茂的芭蕉树上,手里紧握着那对小蛇,全神戒备地窥探周曹动静…
终于,嘈杂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松明火把越来越近,克雷已在树下不远处…
男人抬头四处看看,突然开口,“囡囡,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附近!我们都涂了防
蛇药,你趁早死心吧! 乖乖出来的话,我给你个痛快……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
如死!”
清朗的声音仍在继续,树上的少年恍若不闻,只是紧盯着手中的小蛇,怔怔出神——
“阿爸,这两条小蛇又没毒牙,又不起眼,怎么会是蛇王?”
……
“傻儿子,阿爸追了一天一夜,才捉到这对狡猾多疑的小蛇啊!说它们是蛇王,也
不尽然……嗯,传说是这样的——掐死这条银色的雌蛇,青色的雄蛇伤心欲绝,便会呕
吐出大股黏液; 只要将这些黏液涂在雌蛇身上,便能引来无数条蛇,毒蛇和无毒蛇
都有,疯了般攻击啃噬雌蛇身周三米内的人或动物,抹防蛇药不管用,就连驱蛇的
曲子声调也都失灵……这是雄蛇的报仇手段——呕尽最后一滴体液,将拆散它和雌蛇的
坏蛋毁灭成灰!”
……
少年低头,泪水夺眶而出——
两条可爱的小蛇,紧紧绞缠在一起,不时抬起头来,互相蹭一蹭;再吐出信子,舔
舔对方的身子,一如既往地沉浸在甜蜜的情氛中,浑然不知永别已近在眼前……
当初,痴情少年,也曾这样攀附缠绕在男人身上,心甘情愿地承受兽性和掠夺……
如今才知道——男人温热的肌肤,比蛇皮更冷……
……
少年一咬牙,揪住蛇身,强硬地分开两条相偎相依的小蛇…
小蛇被分开,恐慌地乱摆尾巴,不停抬头,乞怜地看着少年…
黑眼中的泪水渐渐干枯,取而代之的是残忍嗜血的寒光!
“啊——”
少年猛地爆发出泣血般的怒吼,吼出郁积在心底的绝望,也掏尽了对世人的最后一
丝温情和信任!
掐住雌蛇的七寸,少年用力一捏——
血珠四溅,雌蛇当场殒命!
被抓在左手的青蛇见心爱的伴侣死于非命,摇头摆尾,猛地发出呲呲怪声,粘稠的
液体喷涌而出——
少年立刻将雌蛇放在青蛇口腔位置,让那些黏液沾满雌蛇的尸体……
“克雷,下地狱去吧!”
少年火速掷出雌蛇的尸体,正砸在不远处的克雷身上!
刹那间,克雷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一条、两条、三条…成千上万条蛇,巨浪般涌
向克雷,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眨眼间便湮没了那个有着金色眼眸的俊美男人!
克雷带来的随从,都躲在不远处,战战兢兢地看着克雷被蛇群蚕食的凄惨画面…
少年坐在树上,冷眼看着克雷被蛇群咬得血肉模糊;再被啃啮成森森白骨;最后,
连一把枯骨都消失无踪——终于明白,毁灭成灰是什么意思……
蛇群散了。
少年仍然呆呆看着树下——
克雷,我恨你!
就算你化成灰,甚至连灰都不剩,我也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