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帝倔强,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个相貌憨厚的小醇王倒是软懦,只要不生麻烦纷扰,一概什么都好。
当初皇太后给醇亲王指婚,载沣的生母刘佳氏已经为儿子物色好了一门亲事,少年亲王本人对那位未婚妻也有好感,可是慈禧皇太后不管这个,给载沣指定了荣禄的女儿瓜尔佳氏,载沣无奈,领命进宫谢恩,皇帝暗示他若果真不愿意他可以帮他一把,结果载沣表示免招麻烦,退婚另娶便退婚另娶吧,自己委屈一点没事。
皇后真说不清楚这兄弟俩的性情到底谁比较好一点,就她本人来说,尽管在这点上也吃尽了苦头,可她还是倾向于外表文弱,做事坚执,一股牛脾气的皇上。
去到涵元殿,皇帝正坐在书案前埋头苦读,皇后瞄了眼书皮,上头写着《列国政治异同考》,桌面上还横七竖八地堆放着《日本统计释例》、《日本宪政略论》、《警察讲义录》、《自治论纂》、《万国国力比较》、《欧洲财政史》、《理财新义》、《各国宪法大纲》、《英国宪fǎ_lùn》、《欧美政教纪原》等等书籍。
皇后不好打扰他,沏好茶放在桌面上,静静地坐在一旁陪伴。
慈禧皇太后近日迁到了仪鸾殿居住,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变得懒活动,连去颐和园的次数都大为减少,可是,不管再怎么变,皇帝的举动状况她仍是牢牢地攥紧在掌心。
“……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散散步,还自己亲自打扫殿阁……呃,对了,皇后主子也会加入帮忙,两个人把奴才们该干的活都抢着干了,皇后主子养蚕会唤上万岁爷一块儿去看,偶尔也扯上几句,两个人不像从前那样不揪不睬的。”
听小太监汇报完,慈禧皇太后哼哼:“这会子倒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了。”
李莲英弯腰一笑:“老佛爷,万岁爷和皇后主子和好不是普天同庆的事情么。”
“要能生个孙子给我抱抱我自然高兴,只那么个聊天干活又算是什么一回事啊?”慈禧皇太后不屑地撇了撇因掉牙而显得瘪下去的嘴,对小太监下指令:“你上瀛台告诉皇后,最近内廷需要她帮忙,让她搬回钟粹宫住,没我的指示先别上瀛台妨碍皇帝静心清修。”
小太监‘嗻’的一声退下去,李莲英颇感不解地瞧了瞧闭目养神的慈禧皇太后,掂量了一下,始终没把疑问问出口。
慈禧皇太后虽然合上了双眼,可是内心却在思潮起伏。
临近她七十三岁万寿,她却丝毫提不起劲,老迈的身体似乎向她发出一种天然的警讯,令她预感到大限将至,最近更是连连噩梦,在纷乱的梦中,儿子载淳那溃烂枯朽的可怕躯壳向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额娘,你为什么要撕毁我的遗诏,你为什么还不给我立嗣!
她每每从梦中惊醒都觉得心慌气喘,冷汗淋漓。
没错,如果她现在薨逝,她无法确保将来皇帝会为他的堂兄立嗣,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皇帝将来会这样做,还没有达成的现今,到了黄泉她亦无颜去面对夫君和儿子。
而皇帝那方面,这几年来她做尽了种种努力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无法令他愿意调理好自己生育方面的问题,去为大宗传承后嗣,甚至最近她从眼线的报告中得知皇后竟私自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皇帝,据说两人私下言谈中更颇有欣喜之意,她对此尤感愤怒,他们是不是以为只要盼到她归西,便可以独掌乾坤,从此自由惬意?
慈禧皇太后冷冷一笑,她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想起那天皇帝来请安,因最近身体常感不适勾起了她对光绪五年时,皇帝为她‘割股疗亲’这段往事的回忆,她当时故意感慨地对着皇帝叹道:“唉,如今我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再难恢复到从前精神健旺的时候了,不知道皇帝若重来一次‘割股疗亲’还能不能让我像当年那样百病全消啦。”
说完她一直留意着皇帝的神态表情,希望他也能重回当年,对她作出一些表示,哪怕是为讨她欢喜说上几句场面话也好,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皇帝只是像往常一样淡漠地坐在那儿,没有只言片语。
虽然即使他果真作出回应,也不会改变她早已作好的决定,可起码能够令她心情畅快一些,待他慈爱一点呀?然而,他连这轻易易举便能办到的事情都不愿意为她做!
于是,她再次感叹着当年一心关爱着她的湉儿呢?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以,她只能这样做,她必须这样做,她别无选择。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倶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一双棺材竟抬到华丽的舞台上!
一开始,升平署安排的是一出应节戏《寿星打围》,意为向太后老佛爷表示叩贺高寿圣辰,这出戏场面相当浩大:一老寿星冠戴满洲服,各文武官职大臣皆为鹤发白须的老人,仪仗、卤簿、乐器及禧祺舞、大宴全份俱备,及演到围场射猎还有伶人扮成各种獐狍野鹿、虎豹豺狼的在台上穿梭打滚,武士们走马张弓,射猎qín_shòu供献到寿星前,继而戏中皇帝大宴群臣,全场曲调用的是昆腔和高腔,但演出时全用满洲话来唱,表现出乾隆朝太平盛世寿星齐集的盛况。
这出戏放在今日来演,可说是再适合不过了,皇太后从前在圣寿节必点《寿星打围》,可见她相当满意这个节目,开演后,在宁寿宫阅是楼一起陪看的王公大臣们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