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又将那懿旨看了一遍,就听太后道:“哀家知道……时间就快到了……今天……哀家将你留下来……就有一条,你一定……要将这份懿旨交到皇帝手中。”
和珅捧着那份如同烫手山芋般的懿旨,心下黯然又悲凉,他垂着头,小声道:“如果……奴才不答应呢?”
从和珅的角度看过去,能够清晰看到太后脖颈处绷起的青筋,表情可以骗人,动作可以骗人,可唯独生理的真实反应骗不了人。
太后急了,但即便是这样,老人的表情依旧沉着,她费劲地牵起一抹笑容:“和珅……这可是懿旨……”
和珅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太后娘娘……您每次都说同一句话……可您心里明白,如果奴才不把这份懿旨给皇上,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懿旨的存在……”
太后闻言眨了眨眼,望向和珅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恳求:“和珅……哀家……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也许在皇帝眼里……皇后早已名存实亡……如果哀家不那么做……永璂的嫡子之位就保不住……和珅……你是朝臣……朝中有多少人嘴上说着诸子平等,可内心却还是认为嫡庶有别的……你比哀家更清楚……”不知是不是讲到了关键之处,太后的精神好了许多,话语也流畅了许多。
见和珅沉默不答话,太后深深地喘了口气。牵出一声刺耳的喘息:“和珅……哀家知晓你与皇帝的关系……皇帝总归是不爱皇后的……你又是个男子……哪位阿哥即位……本就与你无关……”
和珅越听,心里却越冷,原本在他眼里慈眉善目的太后,顷刻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他轻笑一声,也不接太后的话,只是问道:“太后娘娘,为什么是我?您明明可以直接交给皇上,或者让吩咐宝奁转呈皇上,完全不必当着皇上的面,将我强留下来,再装作隐秘的样子将懿旨交给我……”和珅气愤起来,连一贯的自称都忘了。
太后闻言,喘息声明显加快了,眼看着就要咳嗽起来,她眼带哀求地看着和珅,然而和珅却不为所动。
太后落寞地收回目光,叹息道:“哀家知道……你们心里,都觉得哀家大限将至,无需再尽心侍奉了……哀家原以为,和珅你与旁人不同,你侍奉哀家,尚且有几分真心……如今看来,倒真是哀家想岔了……什么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原来都是说着哄人的……一旦哀家给不了你好处了……便连这么一桩小事都不愿意答应哀家……”
和珅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听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想到,太后原来也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演技丝毫不比现代的老戏骨逊色。太后说这话时,声音依旧温和,就连埋怨指责也是温文尔雅的。但是这般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反倒更让和珅觉得膈应。
青年抬手抹了一把脸,既然太后执意如此,他也只好将脸皮撕破:“太后娘娘,我一直都将您当做德高望重的长辈,我也清楚您疼爱十二阿哥的心,可是太后娘娘,您为什么不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您在逃避什么?”
和珅问出这句话时,太后原本紧紧追逐着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老人怔怔地看着紧闭的舷窗,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和珅的问话。